火车到站,我和谢晨泽提了分手。
他无奈笑了,“小醋缸,就因为我让你把卧铺让给了盼儿?”“对。”
他笑着扶额,像面对无理取闹的小孩子。
“说吧,这次要怎样才能消气?开学报道后陪你打游戏,还是逛街?再不然给你咬两口?”不等我说话,他资助的贫困生孙盼儿就怯生生的叫他,“晨泽哥哥,能帮我提行李吗?”他转身抛下我,将孙盼儿紧紧护在怀里,提着行李挤下火车。
我看着自己的两个大箱子,拿出手机发消息:“爸爸,立刻停掉谢晨泽所有的卡。”
谢晨泽不知道,只有我喜欢他时才会生气。
不喜欢了,他就什么都不是。
开学季,火车上人挤人。
但谢晨泽说想和我体验一下坐几十个小时的火车是什么感觉,我立刻就打消了飞机过去的想法。
我兴奋的搜了攻略。
零食、扑克、充电宝……还有谢晨泽没有就睡不着的枕头,全都准备好。
可出发的当天,谢晨泽接了个电话,就把我丢在了半路上。
“浓浓,我有点儿急事,你乖,我们车站见。”
我一怔:“什么事啊?要我帮——”谢晨泽却已经拦了出租,飞快坐了进去。
根本没理会我的问话。
晨泽不是无的放矢的人,肯定是有很紧急的事,不然他不会这么着急。
我心里也有些担忧。
可当我独自在进站口担心不已的等着时,他却和孙盼儿十指紧扣,说笑着走了过来。
瞬间,我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。
看到我,孙盼儿立刻红着脸抽回手,“浓浓你别误会,晨泽哥只是看火车站人太多了,怕我走丢才暂时牵着我的。”
我气笑了,“是吗?那要不要我送个遛娃神器,以后走哪儿都让他牵着你呗。”
孙盼儿立刻羞涩地低下了头。
谢晨泽宠溺失笑,“调皮,什么遛娃神器,就会乱开玩笑。”
他习惯性想刮我的鼻子。
我冷冷避开:“你所谓的急事是什么?就是去接她?”“哈哈,瞧瞧我们的小醋缸,又吃醋了?”他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,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发顶。
“盼儿行李多,又打不到车吗?你从小车接车送,哪懂我们穷人的日子?”“再说,人多不也热闹吗?浓浓,别耍小脾气了,嗯?”孙盼儿怯生生向我鞠躬,“浓浓,给你添麻烦了,对不起!路上有什么事你尽管叫***,我什么都会的,就当是赔礼,好不好?”可上一刻还说什么都会的她,等要检票进站时,却娇弱的提不动行李。
“啊!”孙盼儿身形晃了晃。
谢晨泽立刻丢下我,“浓浓,盼儿不比你身体好拿得动,我去帮她,乖!”胡乱拍了把我的头,谢晨泽小心护着孙盼儿走了。
再不顾上看我一眼。
不知为什么,眼睛有些酸涩。
我自嘲笑笑,咬牙自己提起行李,艰难的在拥挤的人群里往前挪。
等一瘸一拐到了卧铺车厢,我累得满头大汗,鞋子上全是脏兮兮的脚印。
可六个铺位,除了我的下铺,其他都已经有人。
这些人里,并没有谢晨泽和孙盼儿。
我给谢晨泽打电话,许久没人接。
发消息问他在哪儿,消息像是石沉大海。
直到火车要开动了,我终于在孙盼儿刚刚更新的朋友圈自拍照里看到了他们。
她半倚在谢晨泽怀里,歪头靠在他肩上,两人一起对着镜头比剪刀手。
配文:【谢谢你因为迁就我毫不犹豫的选择挤火车。
人生新的阶段,因为有你的陪伴,我无惧任何风雨。
】下面是谢晨泽的评论:【加油,盼儿最棒!你是晨泽哥哥的骄傲!比心!】眼泪一滴又一滴,迅速糊了屏幕。
我用力抹了把脸,就着泪水评论:【是,人多确实热闹。
】但这样的热闹,我不想要了。
下一秒,我的评论被孙盼儿飞快删除。
扯了扯唇,我没有再理会。
虽然是卧铺,但空气还是很不好。
火车摇晃,我晕得越来越厉害,迷迷糊糊睡了过去。
不知过了多久,突然有人轻抚我的头发。
我吓了一跳,猛地睁开眼睛。
眩晕让我眼前发黑,但还是看到了,是谢晨泽。
我用力拍掉他的手,“别碰我!”“又气上了?”谢晨泽笑得无奈。
“好了好了,是我不好。
火车上人太多,我一时没听见手机响。”
他笑着刮了下我的鼻子,“唯一的卧铺票都给你了,我都只能跑去和盼儿挤硬座,你还不满意啊。”
我盯着谢晨泽的脸,他是真的一点儿没觉得自己有错。
明明他变了,可我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委屈。
“满意,特别满意。”
我强忍着眩晕,冷冷道,“能放开我了吗?我要休息了。”
“还睡呀,都睡成小猪了。”
谢晨泽将我拉起来,“盼儿有点晕车不舒服,正好睡多了也难受,浓浓你把卧铺让给她休息一下吧。”
“不是气我没陪你吗?现在不就能陪了。”
他说着,低头帮我穿鞋。
呵,我说呢?原来根本不是来陪我的,只是是来抢我的卧铺。
我一把推开他:“不需要,滚。”
谢晨泽被推的后退,一道纤瘦的身影冲过来。
“晨泽哥哥!”孙盼儿心疼的扶住他。
转向我时眼眶发红,委屈又倔强的样子,“是我没用,是我穷,不像陆浓你命好有钱,想要什么都有。”
“我买不起卧铺晕车是我活该,你是大小姐,瞧不起我这样的穷人,我可以忍受。
可晨泽哥哥对你那么好,陆浓你怎么能对他动手?”谢晨泽冷下了脸,将孙盼儿护在身后,“陆浓,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?立刻跟盼儿道歉!”他们声音不小,周围人看向我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。
明明什么都没做,可我却被动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。
心里憋闷的喘不过气,眼眶也酸涩的厉害。
我强忍着泪水,“凭什么?我又没错……”这时火车突然刹车晃了一下,强烈的眩晕袭来。
我摇晃着脸色发白。
谢晨泽终于注意到了不对,他神色一紧,伸手要来扶我。
“唔!”孙盼儿突然捂着头倒在了他身上,“晨泽哥哥,我好晕,好难受。”
谢晨泽再也不顾上我,扶着她就在铺位上坐下。
同时用力拉起我,“卧铺给盼儿休息,就当是你侮辱她的赔礼。”
他强硬的推着我去了硬座车厢,“乖一点,别再耍大小姐脾气了。”
“你先坐着,我去照顾盼儿,等她睡了就过来陪你。”
话落,谢晨泽转身就走。
看着他的背影,我再也忍不住,捂嘴干呕起来。
“小姑娘,你没事吧?”隔壁座位一个憨厚的大叔担心的看着我。
我摆了摆手,示意自己没事。
“难受就喝点儿热水啊,可别硬撑着。”
大叔看着是个热心肠,正好有列车员走过来,他看见了说,“同志,现在坏人多,你给做个证。
这小姑娘不太舒服,我去给她接点儿热水喝。”
列车员看了看大叔和我,点头答应下来。
热水塞进手里,我和大叔道了谢,但还是没敢喝。
只趴在桌上睡了。
凌晨时火车不知道为什么走走停停,我被晃醒了。
不但晕车的症状越发严重,腰背胳膊也酸疼难受。
我朝旁边看了看,身边座位上是个陌生人,说了会很快回来的谢晨泽,没有回来。
拿出手机看时间,凌晨三点。
十一点半时谢晨泽发了条消息:【盼儿不舒服,我不放心她一个人。
正好有空出的卧铺,就补了张票。
】【浓浓你身体好,就当硬座是一次新奇的体验了,明早我就来找你,好不好?乖,想你!】陌生的环境,难受的身体,明晃晃的偏爱。
心脏细细密密的疼,让我喘不过气来。
眼泪就那么不受控的涌了出来。
我知道,那个被爸爸从孤儿院领回家,说会疼爱我,一辈子护着我,我皱皱眉头都会心疼的谢晨泽再也回不来了。
没有再睡,我孤零零坐在座位上,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。
但直到半上午,谢晨泽还是没回来。
昨天过来的着急,除了随身的小包,其他东西都在卧铺那边。
没有水,没有吃的,什么都没有。
不想看见孙盼儿,我发消息给谢晨泽,让他把东西送过来,却没有任何反应。
不得已,我忍着难受,从人群里一点点挤到卧铺车厢。
可还没到铺位,就先听到了热闹的欢笑声。
“晨泽大兄弟,差不多行了啊,打个牌而已,你这和女朋友秀恩爱秀的,我们吃***都要吃撑了。”
我步子顿住,下一秒谢晨泽淡笑的声音响起,“别胡说,什么秀恩爱!是盼儿没玩过牌,我要不护着点儿,还不被你们欺负死了?”“啧,瞧瞧,我才说了一句,这就又护上了,还说不是秀恩爱。”
另有人嬉笑出声,“不过昨晚那公主病女人是谁啊?还嫌贫爱富,臭毛病!”谢晨泽叹了口气,声音带着无奈,“一个被惯坏的妹妹,脾气大不懂事,不像盼儿从小自立自强,体贴又善良。”
简单几句话,却像带倒刺的匕首,捅进我的心脏,带出血肉。
谢晨泽撒谎。
刚上高中那年生日,他拿着准备好的礼物,背着爸妈紧张的和我告白。
说不想当我的哥哥,想等我成年后,当我男朋友。
我欣喜又羞涩,和他约定满十八岁就立刻在一起。
“输了输了,盼儿又输了!手指饼干就绪,来吧!”我在起哄声中走到铺位车厢,就看到两边下铺上坐了四五个人。
我准备的零食、扑克,全都被拿了出来,吃得吃,玩得玩。
孙盼儿背后靠着我特意帮谢晨泽带的枕头。
此刻,谢晨泽手撑在她两侧,俯身贴近她,两人唇间咬着一根饼干。
谢晨泽眉眼专注含情,孙盼儿羞红了一张小脸。
我再也忍不住,上前扯住孙盼儿的头发,狠狠一巴掌扇了下去。
“啊!”她痛呼一声。
“盼儿!”谢晨泽连忙扶住她。
看到我,他脸上划过心虚,但很快沉下脸,“陆浓!你做什么打盼儿?道歉!”强忍一路的委屈悉数爆发,“道歉?凭什么?”“饼干好吃吗?怎么,头不晕了,不难受了?”谢晨泽一滞,刚想解释,孙盼儿抢过了话。
“吃了你的饼干是我不对,我给你赔礼道歉!”她抬手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。
“是我晕的难受,晨泽哥哥他们是为了帮我转移注意力才提议打牌的。”
“一个巴掌够吗?”她啪啪又是几巴掌,“够吗?不够我跪下给你磕头,行吗?”她泪如雨下,话落扑到我面前,就要下跪。
却正好撞上端着泡面过来的旅客。
一瞬间,滚烫汤带着面条一起倒在我脚上。
我闷哼一声,声音却被孙盼儿的呼痛声盖住。
“晨泽哥哥,好疼,我好疼!”她举起有几点红痕的胳膊,给谢晨泽看。
谢晨泽顿时心疼不已,立刻握住了她的手。
“陆浓,你太让我失望了!”谢晨泽沉脸看向我,声音满是怒火。
我疼的脸色惨白,“谢晨泽,你是不是瞎,没看到是她撞翻的泡面,没看到我烫的比她更严重?”谢晨泽一愣,低头朝我的脚看去。
孙盼儿却说,“陆浓,撒谎是不对的,你明明穿着鞋,根本烫不到,怎么能骗晨泽哥哥?”谢晨泽面色更沉了,他冷冷看向我,“陆浓,嫌贫爱富、小心眼、打人、撒谎,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?”“我带盼儿去处理伤口,你好好反省一下吧。”
谢晨泽扶着孙盼儿去了洗漱间,我怔怔站在原地。
是,不同于孙盼儿短袖胳膊露在外面。
我是穿着鞋。
可那鞋和谢晨泽现在穿的是同款,是不久前我刚买了送给他的网面透气运动鞋。
好一会儿后,我垂眸低笑了声,忍着疼走进了拥挤的人群。
独自去洗漱间用水简单冲了脚。
至于烫伤药,只能等下火车后。
好在没剩多长时间了。
看到我一瘸一拐地回来,憨厚大叔再次关心了我几句。
但见我警惕,他也保持着距离,并没有多做什么。
几个小时后,火车开始到站前的减速时,谢晨泽终于来了硬座车厢。
“反省好了?”他问,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。
我没理会,偏过头没看他。
谢晨泽无奈的叹了口气,“对不起,火车信号不好,所以没看到你发的短信。
原谅我一次好不好?”“不过浓浓,再有理由,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啊,欺负人可不是好女孩儿会做的事。”
他一副妥协退让的语气,伸手揽住我的肩,“这样,这次就算了。
但以后,以后你保证再也不欺负盼儿了,行不行?”我没说话,已经无所谓了,懒得多说。
但谢晨泽却以为我默认了他的话。
他笑起来,在我额头落下一吻,“乖,这才对嘛,这才是我最喜欢的浓浓。”
以前,每次他亲我,我都害羞又高兴。
现在却只觉恶心无比。
“走吧,收拾行李下车了。”
谢晨泽伸手拉我。
我没理会,自己站了起来。
他只觉我还在闹小脾气,无奈的捏了下我的鼻子,“不让牵那就跟紧了,我可不想坐趟火车,结果把女朋友弄丢了。”
不,你已经弄丢了。
列车广播提醒乘客拿好行李的声音,将我的思绪从回忆里拉回。
火车到站了,谢晨泽护着孙盼儿的身影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。
看着身边的两个大箱子,我拿出手机发消息:【爸爸,立刻停掉谢晨泽所有的卡。
】我看着比火车矮了一大截的站台,正要自己想办法弄下去。
身边再次响起憨厚大叔的声音,“小姑娘是你啊。”
“哟,这两个箱子可真够大的。
走吧,我帮你拿下车,等下车后能拉着走了再给你。”
大叔说着,把手中他自己的衣服塞我怀里,“小姑娘帮我拿一下。”
然后提起我的箱子,二话不说就往车门外走。
我来不及拒绝,手忙脚乱抱住塞过来的衣服。
有股奇怪的味道随着衣服钻进鼻子里。
但我没多想,毕竟坐了这么久火车,会有味道也正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