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她和赵悦,作为妻子和女儿,从来没主动给他打去哪怕一个电话。
想到这里,季安笙心中也有些发酸,急忙拿起电话,拨通了村支书家的号码。
“喂,支书,是我,安笙,我……”
村支书辨认了一下声音,确定是季安笙后,毫不留情就是一顿痛骂:
“季安笙,你进了城,就忘了你乡下的男人和老爹了吧?”
“你爸摔跤到下葬,你男人发动全村人找你,都联系不上!”
“他一边下地,一边当赤脚医生,一边照顾你爸,一边还要挂记你和孩子的安危!”
“每次镇上的供销社到了新毛线、新棉花,他总是第一个去买,然后请人给你们做衣裳,生怕你们在外面冻着一点半点!”
“更别说,你能去外面当教师,你女儿能像城里人似的读书认字,那都是他治的病人,请托的关系!”
“就前一阵子,他还救了一个女首长的女儿,人家首长看他医术精,当时就说要带他去军团里当军医!他愣是不去!说以后要是你和小悦有麻烦事,再找她帮忙!”
“他把心血和人脉,全都花在你和孩子身上,自己什么也不要!可你呢,你是怎么对他的?”
村支书的声音慷慨激昂,说到最后,声音都发颤。
季安笙握着话筒的手也在抖,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是愧疚的惊涛,后悔的骇浪,铺天盖地,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淹没。
“支书……”她艰难道,“我知道错了……您帮我叫赵彦之来接电话吧,我会好好跟他道歉的。”
说话之间,她甚至已经打好了道歉的腹稿。
都说旁观者清,村支书能这么痛心疾首、声色俱厉地斥责她,可见她在外人眼里,多么过分。
她要跟赵彦之说声对不起,然后,诚挚地邀请他进城,领证,定居。
可这一切幻想,都被村支书的一句话打破了:
“赵彦之?他不是进城找你去了吗?一直没回来啊。”
“什么?!”季安笙大吃一惊,“他三天前的夜里就走了啊!算算日子,今天早上就应该到村里了。”
村支书一听也急了:“没有,这几天大雪封山,根本就没有客车来往,他绝不可能回来的!”
“等等,你说什么,他是夜里走的?夜里更没车了!季安笙,你是不是欺负了他,把他气得离家出走了!”
离家出走?
这四个字如一记重锤砸在季安笙脑袋上,砸得她立时就晕了。
倘或赵彦之真的是离家出走,他能去哪?
季安笙手一抖,摔了电话,就往外跑。
“季老师,你去哪里?不是说好了,一会儿咱们一家三口去看电影吗?”丁巍在她身后喊。
跟丁巍一起看电影,是她筹划了好久的事。
毕竟,这个年头,电影票很不好买。
可现在,她却对丁巍的呼唤充耳不闻。
满脑子,都是赵彦之的安危。
也没注意到,丁巍凝望着她的背影,深吸一口气,露出愤恨的神色。
季安笙刚出门,就看到一群人正看热闹似的往前边跑。
见了她,还有熟人打招呼:
“季老师,你听说了没,今儿早上东河窑洞里扔出来一具尸体!男的,三十郎当岁,穿一件破棉袄!”
季安笙听到“男”字时,脑袋已经嗡的一声。
再听到年纪和穿着,顿时心急如焚,不等那人说完,就跌跌撞撞地往桥洞底下跑。
待走近了些,发现那真是她赶走赵彦之那夜,他差点被拐卖的桥洞时,她的整颗心,更是沉入了谷底,一双腿打着晃儿,软得几乎就要坐到地上。
脑子里,也走马灯似的,闪过太多跟赵彦之有关的回忆。
她想起他们的新婚之夜,那间漏风的木板房,大红的喜字。
她又想起,她早产生下赵悦时,赵彦之起早贪黑,一边照顾她坐月子,一边包揽了女儿的吃喝拉撒,生怕她累到一点点。
她还想起,赵彦之送她离开乡村时,她曾经那样的恋恋不舍,背着行囊不愿离开。
他就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:“妇女能顶半边天,快去吧,等你在城里扎根,再回来接我!”
当时,她重重地点头,说,好,你等我,我一定会接你进城。
可她……食言了。
“出来了,出来了!”
桥洞下,突然一阵欢呼和喧嚷,几个警察抬出了一具尸体。
季安笙踉跄了几步,疯了一样冲破看热闹的人群,扑到尸体旁边,全身颤抖。
“诶,你是什么人?”警察诧异地看着她。
“我是……他爱人。”季安笙捂住脸,无声地哭起来,“他是我丈夫……”
可警察满脸错愕,看看尸体,再看看季安笙:“你说这个流浪汉是你丈夫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