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劫红月

血月之谜血月当空，永夜城的黑曜石宫殿在暗红色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

凌霜赤足踏过白骨铺就的长廊，黑色裙摆扫过地面，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
她停在露台边缘，仰头望着那轮比往常更加鲜艳的血月，眉心微蹙。"

王上，第三十七个了。"

身后，魔族长老魇煞单膝跪地，声音嘶哑，"今晨又有一队魔兵发狂，互相残杀至死。"

凌霜修长的手指轻抚过露台栏杆，黑曜石在她指尖下无声化为齑粉。"

查清楚原因了吗？""他们的魔核...全部变成了红色。"

魇煞抬头，独眼中闪过一丝恐惧，"就像...就像被血月污染了一样。"

凌霜猛地转身，长发如瀑扬起，暗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血色。"

传令下去，所有魔族不得直视血月。

另外——"她顿了顿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，"备轿，我要去地府。"

"地府？"魇煞惊得站起身，"王上，这违背三界公约！自千年前那场大战后，魔界与地府井水不犯河水...""公约？"凌霜轻笑一声，指尖凝聚出一团幽暗的紫黑色火焰，"当年订立公约时，可没说血月会变成这样。"

她挥手将火焰抛向空中，火焰炸开，化作无数蝙蝠四散飞去，"我有理由怀疑，是地府在搞鬼。"

魇煞还想劝阻，却见凌霜已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空气中，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长廊中回荡："若我三日内不归，便举兵攻入鬼门关。"

地府，判官殿。

玄霄高坐于青铜判官椅上，一袭墨色长袍上绣着暗金色的冥纹。

他正低头批阅生死簿，忽然笔尖一顿，朱砂在纸上晕开一片血红。"

来了。"

他淡淡道。

殿中阴风骤起，烛火齐齐熄灭。

十八名鬼差瞬间抽出哭丧棒，将判官台团团围住。"

界主好敏锐的感知。"

一道慵懒女声从黑暗中传来，紧接着，凌霜的身影在殿中央缓缓凝聚成形。

她环顾四周，红唇微扬："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？"玄霄放下朱笔，抬眸看向这位不速之客。

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色，没有眼白，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。"

魔王擅闯地府，按律当打入无间地狱。"

凌霜嗤笑一声，指尖把玩着一缕发丝："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。"

她突然抬手，一道紫黑色光刃直射向玄霄面门。

玄霄纹丝不动，光刃在距离他三尺处被一道无形屏障挡下，化作青烟消散。"

结界？"凌霜挑眉，"有意思。"

她双手结印，周身腾起熊熊魔焰，"那就看看是你的结界硬，还是我的'焚天诀'厉害！"魔焰如活物般扑向四周，三名鬼差躲闪不及，瞬间被烧得魂飞魄散。

其余鬼差大惊失色，纷纷后退。

玄霄终于起身，长袖一挥，一道幽蓝色光幕从天而降，将魔焰尽数包裹。"

魔王若要切磋，本座奉陪。

但伤我地府阴差，需付出代价。"

他话音未落，凌霜突然感到脚下一空，整个人坠入突然出现的黑洞中。

再睁眼时，已置身于一片荒芜的灰色平原，天空悬挂着那轮诡异的血月。"

幻境？"凌霜冷笑，"界主就这点能耐？""非也。"

玄霄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，"此乃'幽冥界'，你我在此交手，不会波及三界。"

凌霜尚未回应，地面突然裂开，无数苍白鬼手伸出，抓住她的脚踝。

她冷哼一声，周身魔气爆发，将鬼手尽数震碎。"

雕虫小技！"她腾空而起，双手快速结印，天空中的血月竟被她引动，射下一道血红光柱直击某处虚空。

空间扭曲，玄霄被迫现出身形，衣袖被烧焦一角。"

竟能操控血月之力？"玄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。

凌霜不给喘息之机，身形如电逼近玄霄，右手成爪直取他咽喉。

玄霄侧身避开，反手一掌拍向凌霜胸口。

两人瞬间交手数百招，魔气与幽冥之力碰撞，在灰色平原上炸开一个个深坑。

激战中，凌霜突然感到体内魔核一阵刺痛，动作微滞。

玄霄抓住破绽，一指击中她肩头。

凌霜闷哼一声，后退数步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。"

你受伤了。"

玄霄收手，眉头微皱。

凌霜擦去血迹，冷笑："假慈悲。"

她正要再攻，突然体内魔核剧烈震颤，一股前所未有的疼痛席卷全身。

她跪倒在地，痛苦地蜷缩起来。

玄霄快步上前，却被凌霜周身爆发的魔气逼退。

他惊愕地看到，凌霜的魔核透过皮肤显现出诡异的红光，与血月如出一辙。"

原来如此..."玄霄喃喃道，眼中闪过复杂神色。

他不再犹豫，双手结印，一道纯净的幽冥之力打入凌霜体内，暂时压制了魔核的异变。

凌霜喘息着抬头，发现玄霄的脸色也变得苍白。"

你...为什么要帮我？"玄霄没有立即回答，而是伸手轻触她眉心。

一瞬间，凌霜脑海中闪过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：白衣剑客与红衣女子并肩立于山巅；血月之下，男子将一枚玉佩塞入女子手中；最后是惊天动地的一战，女子坠入魔渊..."这些是什么？"凌霜震惊地后退，"你对我做了什么？"玄霄收回手，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悲伤："千年前，你并非魔王，而是...我的道侣。"

"荒谬！"凌霜厉声喝道，却感到心脏莫名抽痛，"我是魔界至尊，怎会与地府界主有瓜葛！""当年为封印上古邪神，你自愿堕魔，吸收邪神大半力量。"

玄霄声音低沉，"我不得已将你记忆封印，送入魔渊...没想到你真的成了魔王。"

凌霜想反驳，却发现自己无法解释为何对玄霄的灵力感到熟悉，为何两人交手时会有种奇异的默契。

更无法解释，为何听到这些话时，心中会涌起难以言喻的酸楚。"

血月异变，是邪神即将苏醒的征兆。"

玄霄上前一步，"你的魔核正在被邪神之力污染，若不阻止，不仅你会死，三界都将覆灭。"

凌霜沉默良久，终于抬头，眼中血色褪去些许："你要我怎么做？""与我联手，找出邪神封印之地，在你完全失控前重新加固封印。"

玄霄伸出手，"就像...千年前那样。"

凌霜看着那只手，恍惚间看到记忆中白衣剑客向她伸出的手。

她迟疑片刻，终究没有握住。"

我需要证据。"

玄霄点头，从袖中取出一枚残缺的玉佩："你体内应有一块相同的碎片，它们本是一体。"

凌霜下意识按住胸口，那里确实有一块自她记事起就存在的玉佩碎片，从未离身。

她缓缓取出，两枚碎片靠近时，竟发出柔和的光芒，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。"

即使如此..."凌霜声音微颤，"我现在是魔王，你是地府界主。

三界公约...""公约重要，还是三界存亡重要？"玄霄反问，"况且..."他忽然靠近，在凌霜耳边轻声道，"你当真对我毫无感觉吗，霜儿？"这个称呼如惊雷般在凌霜脑海中炸响，更多记忆碎片涌现。

她踉跄后退，却被玄霄扶住。

四目相对，她看到那双漆黑眼眸中深藏的眷恋与痛楚。"

给我三天考虑。"

凌霜最终挣脱他的怀抱，强作冷漠道。

玄霄点头，挥手打开通往魔界的通道："三日后，我在鬼门关等你。

若你不来..."他顿了顿，"我会亲自去永夜城要人。"

凌霜冷哼一声踏入通道，却在消失前回头深深看了玄霄一眼。

通道关闭后，玄霄长舒一口气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。"

界主！"判官崔珏突然现身，扶住摇晃的玄霄，"您动用本源之力为她疗伤？这太冒险了！"玄霄擦去血迹，望向逐渐恢复正常颜色的血月："值得。

她回来了，崔珏...我的霜儿终于回来了。"

魔核之蚀凌霜从地府返回魔界已有两日。

永夜城的黑曜石宫殿内，她独自站在镜前，指尖轻触胸口。

那里的皮肤下，魔核正泛着不祥的红光，如同被血月浸染。

她缓缓取出那枚玉佩碎片，冰凉的玉面此刻竟隐隐发烫。"

玄霄..."这个名字滑过舌尖时，她心头莫名一颤。

镜中的女子黑发如瀑，暗紫眼眸中血丝蔓延。

凌霜猛地一拳击碎铜镜，碎片划破指关节，黑紫色的血液渗出，却在落地前蒸发成雾。"

王上！"魇煞的声音在殿外响起，"东境魔将叛乱，已连屠三座城池！"凌霜眼中血色更浓："原因？""他们说..."魇煞独眼闪烁，"说王上私通地府，背叛魔族。"

空气骤然凝固。

凌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，长发无风自动："备驾，本王亲自去会会这些'忠臣'。"

东境要塞，烽烟蔽月。

凌霜立于城墙之上，俯瞰下方混战的魔族大军。

叛军首领——独角的犀魔将正挥舞巨斧，所过之处血肉横飞。"

本王在此。"

她的声音不大，却如寒冰般穿透整个战场，"谁要审判我？"战场瞬间寂静。

犀魔将抬头，赤红双眼锁定凌霜："魔王与地府界主密会，魔核已被污染！诸位请看——"他掷出一面玄光镜，镜中赫然映出凌霜胸口泛红的魔核。"

血月异变以来，我族发狂者皆是魔核先红！"犀魔将怒吼，"我们的王早已不是纯粹的魔族！"凌霜瞳孔骤缩。

她确实感觉到体内有股陌生力量在蚕食魔核，但没想到..."放肆！"魇煞厉喝，却被凌霜抬手制止。"

你说得对。"

凌霜轻笑，突然从城墙一跃而下，"本王确实不同了。"

她落地的瞬间，方圆百丈内的叛军同时跪倒在地，仿佛被无形山岳镇压。

犀魔将勉强站立，巨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"

但这不是软弱。"

凌霜缓步向前，所过之处石板化为熔岩，"而是更强的证明。"

她伸手虚抓，犀魔将的独角"咔嚓"断裂。

黑血喷涌中，凌霜将断角捏成粉末："还有谁要质疑？"叛军瑟瑟发抖。

就在凌霜准备终结犀魔将时，胸口魔核突然剧痛。

她身形一晃，释放的威压出现裂痕。

犀魔将抓住机会，巨斧劈向她的咽喉——"王上小心！"魇煞飞扑而来。

凌霜本能地挥手格挡，却见掌心迸发出的不是惯用的紫黑魔焰，而是一道血红光刃。

光刃不仅击碎巨斧，余波更将魇煞右臂齐肩削断！"呃啊！"魇煞跌倒在地，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魔王。

凌霜呆立当场。

她看着自己颤抖的手，又看向重伤的心腹，耳边嗡嗡作响。

叛军的欢呼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："看啊！她连自己人都杀！""魔核已完全堕落！"血色漫上视野。

凌霜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，贪婪地***着她的愤怒。

就在她即将失控的瞬间，怀中玉佩突然发烫，一缕清凉气息流入经脉，暂时压制了暴走的魔力。"

撤。"

她抓起魇煞，化作黑雾消散。

永夜城最深处，凌霜将魇煞安置在疗伤池中。"

属下...没事。"

魇煞虚弱地说，"王上的力量...""闭嘴疗伤。"

凌霜背过身，声音僵硬。

她盯着自己方才伤人的右手，五指开合间，一缕血红灵力如毒蛇般游走。

这不是魔族的力量。

这是...那个所谓的"邪神"之力？凌霜突然感到一阵眩晕。

恍惚间，她看到记忆碎片中的自己——红衣女子手持长剑，与白衣玄霄并肩而立，他们面前是滔天黑雾，雾中有什么东西在***..."王上？"魇煞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。

凌霜闭眼平复呼吸："传令，全军戒备，任何人不得靠近血月。"

她顿了顿，"另外...准备跨界符，明日我去地府。"

魇煞独眼圆睁："您真要...""本王的决定，需要向你解释？"凌霜紫眸冷冽，却在转身时悄悄握紧了胸前的玉佩。

与此同时，地府判官殿。

玄霄正在批阅文牒，突然朱笔一顿。

他抬眸望向殿外某处，漆黑瞳孔微微收缩。"

崔判官。"

黑衣判官应声现身："界主有何吩咐？""魔界东境有异动，派牛头马面去查看。"

崔珏皱眉："这不合规矩，魔界之事...""血月异变关乎三界。"

玄霄打断他，"另外，准备'镇魂阵'，我要在鬼门关布防。"

崔珏眼中精光一闪："界主是要防魔族入侵...还是另有所图？"空气骤然凝固。

玄霄缓缓起身，幽冥之气在周身形成漩涡："崔珏，你跟随我多少年了？""八百载。"

崔珏低头，却仍坚持，"正因如此，属下不得不问——界主近日频繁动用本源之力，可是为了那魔王凌霜？"玄霄沉默良久，突然挥手展开一道光幕。

幕中显现的是魔界东境战场，画面定格在凌霜释放血红光刃的瞬间。"

你看这是什么？"崔珏仔细辨认，突然倒吸冷气："这是...上古邪神的'蚀心焰'！可当年不是被...""被我和霜儿联手封印了。"

玄霄轻声道，"如今它正在通过血月复苏，而凌霜的魔核是最佳容器。"

崔珏震惊："所以界主接近她是为了...""重新封印邪神。"

玄霄目光深邃，"仅此而已。"

他说完便化作青烟消散，没看见崔珏若有所思地摸出一块传讯玉简。

地府最深处，玄霄独自站在忘川河边。

他从袖中取出一支白玉发簪，簪头雕着霜花图案。"

时间不多了，霜儿。"

他摩挲着发簪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，"这次我绝不会...再让你独自承担。"

河水倒映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。

翌日黎明前，凌霜独自来到魔界边缘。

这里是与地府接壤的混沌地带，天空中血月的光芒被灰雾过滤，显得愈发诡异。

她取出跨界符，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。"

王上这是要去哪儿？"三位魔族长老从阴影中走出，为首的虬髯老者手持骨杖，"莫非真如传言所说...投奔地府？"凌霜冷笑："苍冥长老这是要拦我？""老臣不敢。"

苍冥嘴上恭敬，骨杖却插在地上，形成三角结界困住凌霜，"只是魔界正值多事之秋，王上还是留在永夜城为好。"

凌霜眯起眼，发现三位长老站的位置恰好构成封印阵型。

她试着调动魔力，果然滞涩不畅。"

你们早有准备啊。"

她嗤笑，"但以为这种程度的阵法能困住本王？"苍冥叹息："若是平常自然不能，但王上此刻...魔核不稳吧？"凌霜瞳孔一缩。

确实，自昨日失控后，她一直压抑着魔力运转。

这些老家伙显然得到了消息，才敢在此发难。"

既如此..."凌霜突然笑了，指尖轻抚胸前玉佩，"本王就让你们看看，什么是真正的力量。"

她猛地捏碎玉佩——刹那间，清光爆射。

玉佩碎片化作无数光点融入凌霜体内，她额间浮现一道银色纹路，周身魔气竟瞬间净化，转为纯净的银白灵力！"这是...仙家之力？！"苍冥骇然倒退，"你到底是..."凌霜自己也愣住了。

她看着掌心流动的银光，陌生又熟悉。

恍惚间，说过的话："你并非天生魔族..."记忆碎片再次涌现：白衣玄霄将半块玉佩按在她胸口，柔声道："以此为契，霜儿，无论转世多少次，我都会找到你...""不..."凌霜头痛欲裂，银光随之波动。

三位长老见状，立刻催动阵法，黑雾如锁链缠上她的四肢。

就在危急时刻，一道青光破空而来，精准斩断黑雾锁链。

凌霜抬头，看见玄霄踏月而来，手中判官笔还泛着未散的幽冥之光。"

界主这是何意？"苍冥厉喝，"擅闯魔界，是要挑起两界战争吗？"玄霄根本不理会他们。

他落在凌霜身旁，指尖轻点她额间银纹："强行解封会伤及元神，你太乱来了。"

凌霜想反驳，却发现自己贪恋他指尖的温度。

这感觉太熟悉，仿佛千年前就有过无数次这样的触碰。

三位长老见被无视，怒吼着发动攻击。

玄霄头也不回，判官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，十八层地狱虚影瞬间降临，将长老们镇压在地。"

走。"

他揽住凌霜的腰，"这里不安全。"

凌霜本该推开他，却鬼使神差地靠得更近。

当玄霄带着她跃入通往地府的界门时，她听见苍冥长老最后的嘶吼："魔王背叛魔族，必将遭受天谴！"界门关闭的瞬间，凌霜看见血月似乎...眨了一下。

幽冥疗伤凌霜从混沌中醒来时，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寒玉床上。

四周是青灰色的石壁，墙上刻满古老的符文，随呼吸明灭闪烁。

她试着起身，胸口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。"

别动。"

玄霄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。

他手持一盏青铜灯走近，灯光映照下，凌霜看到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，眼下有深重的青影。"

这是哪？"她嘶哑地问。"

地府最底层的净室。"

玄霄将灯挂在床头，手指轻触她额间，"你强行解封记忆，元神受损。

加上魔核被邪气侵蚀..."他顿了顿，"情况比我想的糟。"

凌霜拍开他的手："少假惺惺。

你说我是你道侣，证据呢？"玄霄沉默片刻，突然解开自己的衣襟。

凌霜本能地后退，却见他露出心口处——那里有一道狰狞的伤疤，形状竟与她胸前的魔核完全吻合。"

千年前那一战，邪神击碎你的心脉。"

玄霄声音低沉，"我剖出半颗心暂代你的心脏，才保住你的魂魄不散。"

凌霜指尖发颤。

她不受控制地抚上那道疤痕，触到的瞬间，一段陌生记忆猛然袭来——暴雨如注的山巅，白衣染血的玄霄抱着气若游丝的红衣女子。

女子胸口有个血洞，黑气不断从中溢出。

玄霄将手掌按在自己心口，金光闪过，一颗跳动的半心被生生取出..."啊！"凌霜抱头呻吟，、她自愿吸收邪神之力时玄霄崩溃的哭喊..."停下...太多了..."她蜷缩成一团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

玄霄立即结印，一道清凉气息笼罩她："抱歉，我不该刺激你。"

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，"慢慢呼吸，跟着我的节奏。"

凌霜大口喘息，渐渐平静下来。

那些记忆虽未完全理清，但心底有个声音在说：他值得信任。"

为什么..."她抬头直视玄霄漆黑的眼睛，"当年不让我彻底死去？"玄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。

他转身取来一碗散发苦香的药汤："先喝药。

你魔核的邪气需要...""回答我！"凌霜打翻药碗，黑褐色的液体在寒玉床上蜿蜒如血，"既然我们是道侣，为何选择封印我的记忆，让我在魔界独自活千年？"室内死寂。

良久，玄霄轻声道："因为天道不许两人同殒。"

他抬起手，袖口滑落露出手腕——那里布满蛛网般的金色裂纹，仿佛随时会碎裂的瓷器。"

我本打算与你共赴黄泉。"

他苦笑，"但地府界主殉情会引***回崩塌。

天道给我的惩罚是：活着，记住一切，看着你堕魔而不相认。"

凌霜如遭雷击。

她突然明白那些记忆中的白衣玄霄为何总是满眼哀伤——他早知结局。"

现在你记起来了。"

玄霄突然咳嗽起来，指缝渗出暗金色的血，"邪神正在苏醒，我们必须..."话未说完，整个净室剧烈震动！墙上的符文接连爆裂，远处传来鬼差凄厉的惨叫。"

界主大人！"牛头撞开石门，半边身子冒着青烟，"崔判官带人攻进来了！说您私藏魔族，要...要替天行道！"玄霄眼神骤冷："果然忍不住了。"

他扶起凌霜，"能走吗？"凌霜刚要点头，胸口魔核突然剧痛。

一股陌生意识如毒蛇般钻入脑海：「他骗了你...当年是他亲手将你推入魔渊...」"呃啊！"她跪倒在地，眼中血色弥漫，"玄霄...我脑子里有声音..."玄霄脸色大变："邪神在通过血月传音！"他一把抱起凌霜，对牛头喝道："启动净室封印，不惜一切代价拖住崔珏！"牛头领命而去。

玄霄抱着凌霜冲向净室深处，那里有口青铜古井，井水漆黑如墨。"

这是洗魂泉，能暂时隔绝邪神感应。"

他将凌霜放入井中，"忍着点，会很痛。"

冰凉的井水漫过身体瞬间，凌霜感到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骨髓。

她咬破嘴唇强忍惨叫，黑发在水中如海藻般散开。

玄霄双手按在井沿，口中念诵古老咒文。

幽蓝光芒从他掌心流入井水，与凌霜体内溢出的血红邪气纠缠厮杀。

「他每用一次本源之力，元神就多碎一分...」邪神的声音再度响起，却变得断断续续，「为了...封印你...他承受了...九百年...天雷...」凌霜在水中睁大双眼。

她看到玄霄衣袍下隐约露出的皮肤上，那些金色裂纹正在扩散。

随着幽冥之力的输出，他嘴角不断溢出***，有几滴落在她脸上，灼热如熔岩。"

坚...持住..."玄霄声音已嘶哑得不成样子。

凌霜突然挣扎着浮出水面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："停下！你在自杀！"玄霄摇头，继续催动法力。

井水开始沸腾，邪气被一点点逼回魔核。"

我欠你的。"

他惨笑，"九百年...太久了..."凌霜心脏绞痛。

记忆碎片突然拼合成完整画面：堕魔前的最后一刻，她将半块玉佩塞给玄霄，笑着说"等我回来"。

而他在魔渊边守了整整十年，直到天道降罚..."傻子..."她哽咽着，突然仰头吻住玄霄。

这个吻带着血腥味，却让两人灵力产生奇妙共鸣。

井水炸开巨大光柱，凌霜胸口的魔核红芒大盛，随后竟渐渐转为纯净的紫色！玄霄震惊地看着这一幕："情劫契...你竟然..."话音未落，石门轰然爆碎。

崔珏带着数十名鬼差冲入，判官笔直指二人："界主玄霄私通魔族，触犯天条！奉天庭敕令，即刻拿下！"玄霄将凌霜护在身后，判官笔横于胸前："崔珏，你勾结邪神，真当我不知？"崔珏冷笑："证据呢？"他一挥手，鬼差们结成天罗地网阵，"倒是界主与魔王这缠绵模样，三界有目共睹！"凌霜感到体内新生的灵力流转，魔核虽仍有隐痛，但邪气已被暂时压制。

她与玄霄背靠背站立，低声道："能打吗？"玄霄嘴角微扬："记得'日月同辉'吗？"凌霜一愣，随即福至心灵。

这是她记忆中和玄霄共创的合击术！她右手成爪，紫***焰升腾；同一刻，玄霄左手判官笔画出半圆，幽冥之力如月光倾泻。

两人招式合一的瞬间，紫金双色光龙咆哮而出，摧枯拉朽般击溃天罗地网！崔珏大惊失色，仓皇躲避仍被余波击中，吐血倒地。"

这...这是仙魔合击之术！"他难以置信，"你们竟然..."玄霄不给他说完的机会，一笔点向其眉心："搜魂！"崔珏眼白上翻，与天庭密使的会面、接受血月之力的灌注、计划利用凌霜魔核复活邪神的阴谋..."果然。"

玄霄冷声道，转向凌霜，"天庭有人与邪神勾结，我们必须..."突然，整个地府剧烈震动！洗魂井水疯狂上涨，转眼漫过脚踝。

牛头跌跌撞撞跑来："界主！鬼门关...鬼门关破了！无数发狂的魔族冲了进来！"凌霜与玄霄对视一眼，同时变色。

透过净室破碎的穹顶，他们看见天空中的血月——此刻那轮月亮竟然睁开了一只巨大的赤红眼睛，正冷冷俯视地府。

邪神，苏醒了。

血月之瞳血月上的那只眼睛转动了一下。

仅仅是一个细微的动作，整个地府就像被无形巨手攥住般剧烈震颤。

净室的穹顶彻底坍塌，碎石如雨落下。

玄霄撑起幽冥结界，将凌霜护在身下。"

它醒了..."凌霜仰头望着那只赤红巨眼，魔核不受控制地颤动，仿佛在与邪神共鸣。

玄霄嘴角还挂着***，却已判官笔在手："走，先去鬼门关！"两人冲出净室，外面已然地狱。

地府建筑成片倒塌，忘川河水倒灌，无数亡魂在邪神威压下尖啸着化为青烟。

崔珏不知何时已逃之夭夭，只剩牛头马面带着残存的鬼差勉力维持秩序。"

界主！"马面半边身子被血月光辉灼伤，仍挣扎着行礼，"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全暴动了！轮回司...轮回司已经..."玄霄抬手打断他："启动'九幽大阵'，封闭地府所有出入口。

在我回来前，不许任何活物进出。"

"您要去哪？"牛头急问。"

人间。"

玄霄简短回答，转向凌霜，"邪神刚苏醒，力量还未完全恢复。

我们必须趁现在找到重新封印它的方法。"

凌霜刚要回应，突然抱住头跪倒在地。

一段被尘封的记忆如利剑刺入脑海——千年前的昆仑之巅，她与玄霄浑身是血地站在封印大阵中央。

阵眼处摆放着三件神器：她手中的半块玉佩、玄霄的发簪，还有一面悬浮在空中的青铜古镜..."红尘镜！"她猛地抓住玄霄的手，"我想起来了！当年我们是用三件神器封印的邪神！"玄霄瞳孔微缩："第三件是藏在人间皇陵的红尘镜？"记忆继续涌现：红衣女子将发簪***阵眼，白衣玄霄割破手腕将血滴在玉佩上，而那面古镜悬浮在两人之间，折射出万道金光..."啊！"凌霜突然惨叫，胸口魔核爆发出刺目红光。

血月上的巨眼似乎感应到什么，直直"盯"向她的位置。

「找到你了...我的容器...」邪神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炸响，凌霜七窍开始渗血。

玄霄当机立断，判官笔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裂缝："界门，开！"他抱起凌霜跃入裂缝。

最后一刻，凌霜看见血月中射下一道赤红光柱，将地府最高处的阎罗殿轰成齑粉。

天旋地转后，两人跌落在一条官道上。

夕阳西下，远处炊烟袅袅，竟是人间黄昏。"

这是...江南道？"凌霜挣扎着坐起，发现玄霄已变了一身装束——墨色长袍换成靛青儒衫，判官笔化作折扇，连那双慑人的黑瞳都变成了普通人的深褐色。"

你..."她一时语塞。

玄霄轻咳一声："在人间需隐藏气息。

邪神虽暂时找不到我们，但天庭追兵和失控魔族很快就会..."他突然顿住，盯着凌霜欲言又止。"

怎么？"凌霜低头，才发现自己仍是一身魔族装扮，黑红相间的铠甲在夕阳下格外扎眼。"

你得换身衣服。"

玄霄从袖中掏出一个包袱，"我提前准备的。"

凌霜抖开包袱，竟是一套藕荷色绣花襦裙和浅粉比甲。

她嘴角抽搐："你让我穿这个？""人间女子都这么穿。"

玄霄转过头，耳根微红，"快些，天要黑了。"

一刻钟后，官道上多了一对"寻常"夫妻。

丈夫是清俊儒生，妻子...呃，是个不断扯着裙角、满脸杀气的"大家闺秀"。"

这破布怎么走路！"凌霜第五次踩到裙摆，险些扑倒，"还有这头发——"她愤怒地扯着玄霄给她梳的妇人髻，几缕发丝散落，反倒添了几分生动。

玄霄以扇掩唇，眼中闪过笑意："娘子息怒，前面就到客栈了。"

"谁是你娘子！"凌霜一掌拍向路边树干，碗口粗的树干应声而断。

路过的一个货郎吓得跌坐在地。

玄霄连忙扶起货郎，塞了块碎银："内子脾气暴躁，见谅。"

货郎看看断裂的树，又看看凌霜能杀人的眼神，银子都没敢要就跑了。"

收敛点。"

玄霄低声道，"我们现在是普通凡人夫妇，去皇陵探亲的。"

凌霜冷哼："我宁愿杀进去。"

"皇陵有龙气护佑，硬闯会触发禁制。"

玄霄突然握住她的手，在她掌心画了道符，"而且红尘镜被藏在历代皇帝棺椁之下，需要特殊方法才能取出。"

掌心符箓微微发烫，凌霜却莫名安心。

她想起千年前他们也是这样，一个负责谋划，一个负责冲锋..."等等。"

她突然抽回手，"你早知道要来人间，连衣服都准备了。

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——"话音未落，远处传来马蹄声。

一队黑衣骑士疾驰而来，马蹄溅起的尘土中隐约泛着血色。"

魔骑兵！"凌霜变色，"他们怎么会..."玄霄一把将她拉进路边茶棚："血月影响下，低等魔族会本能***你的魔核气息。"

骑士们在茶棚外勒马。

为首者摘下兜帽，露出布满鳞片的脸——正是东境叛乱中逃走的犀魔将！"搜！魔王肯定在附近！"他***鼻子，"我闻到她的臭味了！"凌霜眼中杀意暴涨，却被玄霄按住。

他不知从哪变出个幂蓠戴在她头上，轻声道："别用魔力，他们感应不到。"

果然，魔骑兵们在附近转了几圈，渐渐焦躁起来。"

大人，会不会去了皇陵方向？"一个魔兵问，"听说那里有宝物..."犀魔将狞笑："走！若抓到那叛徒，邪神大人必有重赏！"等马蹄声远去，凌霜一把扯下幂蓠："他们也要去皇陵？